作者:王丹
前几日,去机场给儿子送别时,我很认真地对他说:“我要送你几句话,这几句话是我父亲送给我的——如果命运让我当农民,我就一定要做个好农民。不管命运要我饰演什么角色,做什么事,一定要尽力去做好它”。
我的父亲王绍业,他曾在部队当兵二十年,转业后到双峰县看守所当警察,2003年退休。"犯人也是人",是他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对待劳改对象他很有耐心,细心地开导教育,从不体罚打骂。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上班和农民出工差不多,和港片中帅气的警察形象相差太远了。他就是个“农警”,因为要管理犯人在菜地劳动,他的穿搭三件套有:草帽、白色的背心、胶鞋。我经常埋怨他,要他注意点形象。他总是笑呵呵地说:“我呀,就是个农民,以前在乡里是个纯农民,现在吃上国家粮了,根是从农村来的,骨子里永远都会是农民。”
父亲是个敬业的人,曾在单位负责记账,因为他工作敬业、不怕麻烦、账目清楚、分毫不差,多次受到上级监管部门的肯定,在职期间也曾多次获评优秀共产党员、先进工作者等荣誉。
父亲是个平凡的人。1946年2月,父亲出生于双峰县沙塘乡白石村。从我记事起,过年餐桌上固定只有四个菜——肥肉、鱼、水豆腐、蔬菜。母亲经常抱怨,为什么鸡都舍不得杀?父亲耐心地解释,鸡要生蛋的,蛋要用来换油盐。幼时的我一直是不相信的,哪有这么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奶奶家明明喂了鸡,他们只是舍不得给我们吃罢了。直到我看到同住在土改时期分的土砖房子里的一个邻居匆匆地来我家借两勺盐,我才恍然发现,原来真有这样穷的地方,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民间借贷”,“标的物”只是国家调控、物价稳定的普通食盐。
父亲是个拼搏的人。曾因家境贫寒,穷则思变的父亲决定十七岁去当兵。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梦想,只是因为“到部队就有衣服发了,能吃饱饭了”。离村时,他只系了一条家里的短裤,其他的衣服在县武装部托人带回,给家里两个弟弟穿。当战士每月津贴有5元,要寄4元回家,自留1元购买日用品。在部队,他训练很刻苦,因长得瘦小,投手榴弹经常不达标。他日也练、夜也练,终于通过训练取得了优秀成绩。因父亲文化水平不高,初中没毕业,他坚持白天训练,晚上自学文化,从写好汉字开始,到写好文章,从普通的战士成长到了担任文书、班长职务,后来还提拔转干,先后当过排长、连长、营长。几十年后,他的战友这样评价,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不服输的湖南小个子兵。
父亲是个爱家的人。在他人眼里,他是有名的“妻管严”,工资一分都上交,家务专门抢着干,尤其是农活干得好。单位给每个民警职工都分了块菜地,别人的是菜地,他的是绣花地。菜与菜之间要对齐,间隔一样宽。种类要分门别类,菜地中间的小路要“横平竖直”。因菜种得好,多次受到邻居们的口头夸奖。外面的“风光”,不妨碍家里憋屈,因父亲家庭地位不高,出门经常“布挨布”(俚语,可理解为没有钱),引得我儿子幼时很是嫌弃,“跟他上街‘冒得路’(俚语,可理解为没意思),不如不去,什么都买不了”。
父亲对事业无比忠诚,对家人悉心爱护,对同事真诚热情,当了一辈子小人物,却是我一生需要仰视的“参天大树”。每当我遇到生活中的难事,我就会想,他当年是怎么做的?
不知不觉,他已经离开我十年了。他给了我一个温馨的家庭,教我做人的道理,让我学会用真诚去待人接物,这些都是留给后代们的用不完的精神财富。
清明忆父,细雨绵绵,又一年的泪目。
(编辑:李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