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蔡华建
在贫困县安化扶贫的那年9月,我在朋友圈公布了一批贫困学生名单,远在长沙的方娅立即确定支助陈婷高中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还通过我转付了第一学期的费用。
方娅是网友,刚退休在家,我们因爱心活动结识,但不熟悉她。陈婷从小就是孤儿,靠着奶奶捡卖旧物生活。她学习成绩好,也懂事。她俩是我促成的第一对帮扶组合。
10月中的周日,我收到陈婷的微信信息:“蔡叔叔,上午好!我只有周日才能用老师的手机给您发信息。向您报告:第一次模拟考我全级第三名。”我心中一阵温暖,把方娅的电话及信息发给她:“请联系方娅奶奶。向她也报告好消息。”此后我便时不时收到陈婷发来的她在大考、期中考、评优的好消息。
按约定每学期开学初给付支助款,但方娅的支助款在第二学期就滞后了,直到开学后的第二个月也就是3月中她才转给我。我之前还误以为她会直接给陈婷的,而她说还是通过我转付更稳妥一些。只是,我不知道陈婷这一个多月是怎么过来的,她在信息中只汇报学习情况,并无说过未收到支助款之事。老师向我反映:“陈婷近来的饭菜都少了,差了!”听得我一阵心痛。但我并没有责怪方娅,毕竟她是六十多岁的老人,爱心可鉴。
4月中,我途经长沙去见方娅。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我并不是在某个小区里找到她,而是在城乡结合部的一间平房里见到她。房子很小,只有一部半新的电视机是像样的家电。我才了解到,她无儿无女,丧夫独居,退休金也才两千多元。她身材佝偻,脸色有些苍白,但说到我们共同的话题——支助陈婷时,她的幸福感洋溢。
天黑时我离开方娅家,天冷雨湿路滑。在公交车站,我突然看见那块闪着“好人一生平安”的霓虹灯广告牌前边,方娅瘦弱的身影正跌撞着向我急奔而来。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打开摸索出一沓钱,有百元五十二十各种面额的钞票,她说微信上没钱了,这些现金给陈婷买点衣服和营养品。我看着她气喘吁吁,因为急赶过来衣服还单薄的样子,真为她感动。她细细的身影逐渐远去,让我感觉有些怜惜,又有些担心,她怎么负担陈婷三年的费用啊?!
果然,我的担心事还是发生了。高二上学期开学一个月了,方娅还未支付这学期的支助款。好在我有预料,一开学就垫付给了陈婷,心想,到时方娅转给我就当是还给我。直到12月中,方娅才发来信息连连抱歉,并一次性地把两年的支助款转给我,要我代她按时支付。她又另外给我500元让我转陈婷。陈婷收到钱后的那个周日给我发信息:“我已经感谢方娅姐姐了!”方娅姐姐?这女孩怎么这么没礼貌?!退休的奶奶怎么可以叫姐姐?
元旦,陈婷发了她与方娅的聊天记录给我看,方娅在听到陈婷为了省钱而不愿跑步锻炼身体时,有些生气,但仍是鼓励:“妹妹你正长身体,要多锻炼。姐姐我身体不好,但仍天天坚持跑步哦。”然后是一段方娅跑步的视频,那细细的身影,那“好人一生平安”的广告牌,我曾熟悉。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姐妹相称。
春节前,我途经长沙再次去看望方娅,已物是人非,房子还在但住着几个陌生人。我向他们打探方娅的消息,他们告诉我,方娅重病了大半年,因为没钱,元旦后就把房子卖掉了,搬走了。我突然明白支助款为什么迟付、这支助款从何而来!我也无法想象,为了鼓励陈婷她是怎样拖着病体拍下了那段视频的。
我赶紧联系方娅,可惜我已不是她的微信好友,手机号码也查无此号了!
我问陈婷:“你为什么叫方娅叫姐姐?”
她说:“我加她微信时就称呼她姐姐,她通过后也叫我妹妹啊!”
我追问:“加微信时为什么叫姐姐?”
陈婷说:“蔡叔叔,是你要我叫她姐姐的啊!不是姐姐吗?”
我无法回答她的问话,急忙找出当时的聊天记录,天哪,原来我使用五笔输入法,竟然把“请联系方娅奶奶”打字成了“请联系方娅姐姐”。
从此,我一直祷告:愿方娅永远是姐姐!
(注:五笔输入法的“奶奶”与“姐姐”同码,“姐姐”排在首选。)
蔡华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小小说会员,作品发表于《人民日报》《散文选刊》《海外文摘》《西部散文选刊》《羊城晚报》《南方日报》《南方都市报》等多个文学刊物与报纸,并入选多种年选。出版了个人文集《守护精神的家园》《家园回望月满山》《山水有声花履痕》。
(编辑:李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