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 怀（散文）

作者：姜涛

春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2025年1月23日，我和老伴左新球置办了祭品，买好了鲜花来到了陵园。多年来，除夕前我们都来看望爸爸和娘。我们有一个美好的心愿 ，让爸爸和娘跟我们兄妹一起回去过新年。

上山的路步步登高，我一步一喘息，走几步停几步。特别是最后一段路的时候，路面很窄，生怕摔向旁边的深沟。快77岁的我，病疼逐步缠身了，走起路来有些恍恍惚惚。冬日的风，刮到身上，一丝一丝地清冷;路边的枯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诉说着岁月的凄凉;远处的山峦，笼罩着层层薄雾，那么肃穆与沉静。

终于来到了父母墓前。墓碑上照片中的爸爸和娘，好像同时向我们露出了微笑。爸爸、娘，我们来看你啦!这句话还没说出口，一腔热泪，就涌出了眼眶。曾经的点点滴滴，一瞬间如电影般在脑海中闪现，爸爸和娘的笑容、他们那温暖的话语、慈爱的眼神，仿佛就在昨天。

我和老伴轻轻地把手中的鲜花和带来的供品摆到墓碑前，倒上两杯酒，然后点上香烛。接着，我们擦拭墓碑，清扫墓碑周围的场地。这是父母常年安息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家啊，他们现在已不可能自己动手打扫，所以我们尽可能地认真清扫，不留一丝灰尘。做完这些后，我们就开始给父母烧纸钱。

一边烧纸钱，我一边念叨：爸爸、娘，又到了过年的日子了，我们山东人过年吃饺子，给你们带来了韭菜饺子，你们尝尝吧。墓碑照片上的爸爸和娘，似乎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这个时候，要是爸爸和娘能从墓碑上走下来，我能抱抱爸爸，抱抱娘，他们再能和我们说上两句话，那该多好啊!

微风拂过，纸钱的烟火在空中微微颤动，像是在向爸爸和娘传递我们的思念 。给父母行过跪拜礼之后，我坐在墓碑前的石板上，多想在爸爸和娘面前多待些时间。眼睛又望向了墓碑上父母的照片，一时间想起了好多好多，好多场景在脑海中重现……

我是父母最大的孩子，在三岁时得过一场大病，住在衡阳市草桥医院。那个时候父母在水上公安局工作。我病了，他们心疼极了。从来没给我买过玩具，可那一次爸爸竟给我买了一把宝剑。宝剑是木头的，通体红色的剑匣上安装了一块长条玻璃，我十分喜欢。可住院天天要打针，一个多月来，小屁股上扎满了针孔。我再喜欢这把小宝剑，可一听说扎针，我就哭。娘那个时候大概25岁，正是青春好年华的时候，抱着我，也跟着流泪 。

1955年，我小弟弟出生了。家里一共六口人，日子就没有以前那么宽绰了。吃点鱼肉，娘总是让着我们。让着丈夫，让着孩子，然后才是自己。我问娘，你怎么总爱吃鱼头和骨头呀?难道肉不好吃吗?娘笑了笑，没有回答我。直到我们长大之后才知道，娘不是不知道肉好吃，而是舍不得吃，是疼我们。

娘也有烦恼的时候。她在公安局当科长，也当过派出所长。她的事业心极强，什么事情都要争取做到最好 ，因此人很累。虽然我们家请了保姆，但四个孩子的家务 ，还是够我娘忙的。想想现在的小两口，生了一个孩子都要父母来帮忙，可我娘有4个孩子，还有沉重的工作负担，她的日子当时是怎么过来的呀? 当时 ，我们四兄妹还小，都不懂事，但都不调皮，算听话的。可娘累急的时候还是朝我们发火，此时我们四兄妹都不敢作声，而是围着娘转。娘一边做家务，一边唠叨，而我们呢，娘走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默默地听着娘念叨。我们不怪娘，只怪自己做得不好。当时虽然年纪尚小，但知道娘累，生活不容易。有一次娘撩开外衣，扯出里面的内衣说，你们看看我穿的是什么 ，有点钱让你们吃，让你们穿，可你们还不听话!娘的内衣，又破又旧，越穿越薄，还打着补吧。弟弟妹妹还小，可我和大妹妹湘衡已经懂事了，看见这种场景，心里十分难受。

我们四兄妹都算有点天资，从小到大，学习上从来没让父母操过心。娘在快过世的前夕说过一句话，她说，我这一辈子没有留下什么财产，但是我留下了4个好儿女。这句话成了我们最大的慰藉，也成了我们对娘最大的念想。

娘去世的早，爸爸给娘写过悼词。悼词里有这么一句话：我给你熬过160多付中药，我知道药很苦，很难吃，但每一副药都是我的心啊!如今两人双双过世了，我们当子女的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让他们俩同在一个墓穴，两两相依，世世在一起。

石板上坐久了，两只腿有些麻木，老伴把我拉扯起来。我站直了身子 。天空显得那么辽阔，墓碑林立的墓园好像正在离我们远去。苍天之下，一切都在轮回。有生有死，有喜有悲。在轮回中，是父母给了我们生命，哺育了我们的血肉之躯。虽然我们也有离开人间的那一天，也有无法再开口把心里话说给父母听的时候，但我们灵魂中那颗感恩的心却永世不会改变!

离开父母的时间到了，我再次回头望去：爸爸和娘啊，我今年快是77岁的人了，爬山爬不动了。这次来看你们，可能是最后的一次。当我最后无法爬上山来看望你们的时候，请父母原谅你们的儿子吧……

附：

父亲鲁西士1918年8月6日(农历当年6月30日)出生，原籍山东省武城县甲马营公社玉皇庙村，2009年2月11号16:33在湖南省益阳市中心医院去世，享年91岁。

母亲王占英，1927年1月24日(农历1926年12月21日)出生，原籍山东省平原县东王庄乡南北官庄村，1987年12月29日11:10在湖南省南县湖南省大通湖农场医院去世，终年61岁。

(编辑：李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