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飞燕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这句关于过年的民谣,生动而又形象地说清了小孩盼过年的那种要借过年解馋的急切心情。
2024年12月4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政府间委员会第19次常会通过评审,决定将“春节——中国人庆祝传统新年的社会实践”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春节入全球“非遗”,是我们华夏古老文化的又一荣耀。
随着年关将至,人们的心一天天地奔向了过年。现在打开电视机,全国各地迎新年的民俗节目应有尽有,这让我们偏居一隅的人通过电视节目,也能如在现场般欣赏到那五彩缤纷、喜庆祥和的各种过年民俗。这些特有的民间风俗,为迎接农历新年增添了无尽的欢乐和向往的情感。
我是个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人。在我过年的印象和记忆里,过年就是可以得红包自己有钱买东西吃,特别还可以大口吃肉了,吃过年前十几二十天父母亲腌制好的腊肉了。能不节约、也不顾忌,敞开大口地吃那平时不常吃的肉,在那个吃肉是稀罕事情的年代,是件格外让人感幸福的事,那也是一年365天的时光中最为解馋的一段美好日子。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住宅还没有专门的厨房和厕所。我家住的那栋两层楼共十六户的住宅楼,当时这栋新建的楼,在父亲单位是最高(其它都是一层的平房)、最好的住宅。
我家住在一楼。三间房子,最外面的一间在靠窗户一侧有个地灶,地灶上方放一张四方形桌子,桌子四方各放一长条凳。这间约十一二个平方的房子,既是我们家的客厅、厨房,还是我们五姊妹的学习室。那十来块为过年准备的腊肉,就挂在我们五姊妹读书、写作业的桌子的上方。
过年前一个月,我们家就基本不吃肉了,为的是过年期间能有肉吃,能大口吃肉。父母亲会把两个月的肉票加上过年增加的少量肉票积攒起来,这样才能多腌制一些腊肉,过年期间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的那十六天时间里,才能天天有肉吃。
制作腊肉的肉,不是现在市场、超市里卖的那种小块的肉,是那种从整边肉上带着排骨从上头背部一直切到猪肚皮的条肉。大一些的猪,那条子肉有八九十公分长。
腊肉用盐等其它调料腌制好后,白天放到很冷的室外滴干血水、让风吹干肉表面的水分,两三天后,腊肉就挂到了我们五姊妹每天写作业的桌子的上方。
过年前,寒假开始了。每天上午在桌子上写寒假作业时,我有时会走神。抬起头看着那腊肉由初挂上去的浅颜色,到慢慢颜色变深,我心里就在想,腊肉啊,腊肉啊,你快点熟;春节啊,春节啊,你快点来,我好大口地吃腊肉,一解平时吃肉受肉票限制无法多吃肉的那种馋劲。
腊肉挂在桌子上方,因为桌子下面有煤火,桌子上虽然盖着桌板,但桌子下的煤火所产生的温度仍然在烤着腊肉,那长条形的腊肉的尾部就会不时有油渗出。那油从渗出到滴落,通常要好几个小时。那腊肉底部上的油呈水滴形,慢慢变大。油未滴落时,就像早晨山间草叶叶尖上的露水一样透亮。父母亲看到腊肉上的油滴会用纸把快滴落的油抹掉,防止滴到桌子上。而如果是被我看到了,我就会伸长脖子并仰起头用舌头舔掉油滴。
“这个油好吃吗?”有次我正在舔那腊肉上的油滴,被从里面房间走出来的母亲看到了,她就笑着问我。“有点咸,有点油。”我则不好意思地和母亲相告,像秘密被发现了似的。
大年三十除夕那天,是幸福时刻的开始。
下午五点多钟早早地吃完晚饭后,父亲取下两块最大的腊肉,一切二,连着挂肉的青粽叶放到大铸铁锅里煮。热闹的除夕我们小孩在家里玩出玩进。从外面刚一进屋,就闻着浓浓的煮腊肉的香味,屋里则全是腊肉香。每进屋闻一次腊肉香,我就被腊肉香味吊一次胃口。
晚上十点多钟时,我们湘中的习惯是要吃“丁办英”(音),即吃腊肉在菜板上被切下来的那第一坨腊肉。这坨腊肉像一坨红烧肉,但比红烧肉要大一两圈。吃完“丁办英”,然后就是一碗腊肉、一碗红薯粉,再每人一碗甜酒,享受着大口吃肉的除夕味道。除夕因了这腊肉,全家人脸上都充满着笑容。
那腊肉咬在嘴里咀嚼,咸中带着浓浓的腊肉香,很过瘾。咀嚼的快了点,那腊肉肥肉里的油脂就会从嘴角往外流。从除夕到正月十五,天天都有腊肉吃。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腊肉就不能天天吃了,得留着接下来的几个月慢慢解馋用。正月十五过完,腊肉年也就过完了。但我的心里,又马上在想象着了明年的腊肉年了。
2025年了,吃腊肉早已不是过年的主要内容了。现在更为丰富的食材、更为丰富的民俗文化活动,为我们过年注入了更解馋的内容。这种变化,是种进步。但是,腊肉年仍然是我心里过年的美好印记,是岁月里年的味道。正是这种美好印记,让过年成了一种美好的味道。
腊肉年,变的是内容,不变的是美好。
(编辑:李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