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天清晨,我叔叔醒来,拉开窗帘,发现窗户外面竟然是一堵墙。他赶紧打开门,可打开门,门外竟然也是墙。“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好好的,今天我怎么就被困在了密不透风的房间里?”这一切当然不是真的。这是我叔叔在做梦。我叔叔做梦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当然知道,因为是我梦到了他在做梦。至于那一天晚上我叔叔到底有没有做梦,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三年前的除夕早上,由于我的“一报还一报”,我确实为他添堵了。当然,这也许又是我的一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哎,谁知道呢?
对于一个自小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来说,过年那阵子,简直就“日日是好日”。原本寂静的乡村,因为新年的到来也变得热闹无比。这时候,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平时难得碰到的鞭炮,这时触手可及,天天都是可以放炮的好日子。心情好,人来疯,
那个下午恬静且漫长,天阴沉沉的,有点毛毛雨,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麻雀寻找食物的声音。家里空无一人,爸爸妈妈都去镇上置办年货去了。我早早就写完作业,但因太过无聊且没手机玩,所以我决定去放鞭炮。我首先来到院子前,这儿空旷,是个放炮的宝地,所以我就临时“征用”了。又因为在下小雨,容易把炮搞湿,所以我选择了“窜天猴”和“二踢脚”,它们的引线不易被弄湿。单单的放炮总是觉得无聊,以至于我逮到什么就炸什么,倒也炸得不亦乐乎。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贼快,能炸的都炸了,不能炸的也炸了,就连路过的老鼠也得挨两发鞭炮。
玩了一会儿,我觉得老是这样似乎有点无聊、单调,我便很有些提不起兴趣了。说时迟那时快,眼睛尖的我突然盯上了隔壁山上我叔叔家的鸡。真个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由于叔叔家建在山脚下,他总是在我爸爸面前告我小状,说我每次回家过年都要炸一下他家的白菜地,搞得我每次回来都要被批评一顿。我心里早就不爽了。因为鸡圈建在了悬崖边上,所以我想让鸡挨两发,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报复”吧,谁叫我叔叔这么小家子气了,不就是一点白菜嘛。聪明的我又想到,单单一颗炮是炸不了那么远的,但那会根本就来不及细想,果断拿出窜天猴,瞄准山上的鸡圈,我仿佛看到一只一只的鸡,朝同一个烤箱前进。刚点燃引线,“窜天猴”就如野牛一般,瞬间就窜了出去。我试了几次,觉得效果很好,鸡到处乱飞。我越发得意起来。我索性将最后一发窜天猴直瞄准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此时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犹如杀手,将狙击镜中的十字刻线,瞄准敌人,只待扣动板机,成败在此一举。这时候,我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颤抖地拿起打火机,“咔嗒”一声,火机被打燃的声音响起,设想中那引线剧烈燃烧的“哧哧”声却未响起。我抱着再试一次的心态,又打燃了火机。这一次,设想中的声音如期而至,刹那间,它好似点燃的不纯净的氢气,发出了尖锐又刺耳的爆鸣声,“砰”的一声,“窜天猴”正中在那只大公鸡的脑门上,火光四起,炮声也在我的耳边炸开。鸡倒不像铁盆子那样能挨炸,在一声尖叫中,那只大公鸡从悬崖边上滚了下来。
我心中大喊不妙,迅速冲向悬崖下面。我的心,犹如在南极溜了个弯,整个胸口像是被冻住了一般,越找越是着急,手也渗出了微微细汗。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河边的青石板上,我终于找到了那只已经瘫软的鸡,好像被大象踩扁的花。我提起鸡的脖子猛摇鸡头。“我的天!这只鸡不会真的死了吧。”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头蔓延,怎么办?老鹰的翅膀是用来飞的,鸡的翅膀是用来烤的。无意中,我瞟到了路边的一个黑色塑料袋,此时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秉着“人生近看是悲剧,远看是喜剧”的原则,我捡起塑料袋,急忙把鸡包起来,边朝家走边想对策。终于,我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奶奶把它给炖了,反正今晚叔叔要来我们家吃饭。大不了,吃饭的时候我给他夹两个鸡翅。于是,我鬼鬼祟祟地跑回家中,把塑料袋交给了奶奶。奶奶打开袋子,看到了被炸死的鸡,正要张嘴问我怎么回事,我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奶奶嘴里。奶奶边吃边问:“这鸡怎么回事,好像有点面熟啊。”“奶奶,今天过年,我用自己的压岁钱买了一只鸡,给大伙儿尝尝。”说着我连忙把两只手搭在奶奶肩上,轻轻把奶奶向后推了推,“您先做饭,我爸爸找我去帮忙,我先走了。”我知道奶奶肯定是爱我,他的问题不会像我爸爸那样,犹如开了闸的热水龙头,让我有点招架不住,仓皇对应着,谨慎回答着,又恰如激流中的一条小鱼无法撼动那强劲的水波,只能顺水推舟地装聋作哑,习惯性地王顾左右而言他。我生怕露出破绽,不等奶奶有下一步动作,我转头便冲了出去。奶奶轻轻笑了,随后说道,“注意安全……”
天下起了雪。雪花飞快而沉重地敲击着窗户。晚上的“快乐时光”终于来了。不出所料,年夜晚的餐桌上果然有一道叔叔最喜欢吃的小鸡炖蘑菇,金黄且有纤维感的鸡肉夹杂着那一个个饱满且吸满浓郁鸡汁的蘑菇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窗外,时不时有鞭炮点亮天空。这当然是我奶奶的好手艺。我一眼便看中那两个鸡翅,便快速瞟了叔叔,叔叔的眼神好像一直定在小鸡炖蘑菇上,如同见到鱼干的小猫,激动的眼泪要从嘴中流出来一般。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把俩鸡翅夹入叔叔的碗中。大人们都很诧异,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首先是我爸开始“发难”,“我以前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主动啊。”叔叔更是笑得很开心。我尬笑两声,默默不语地坐下。奶奶似乎猜到什么了,但她啥也没说,只是一直不停地小声笑着。此时,我的眼神犹如盯着野兔的狐狸,显露着满眼的谨慎与势在必得的信心。
我的人生第一次深切体会到“度日如年”这四个字就是这天晚上。终于等到叔叔吃完鸡翅上的最后一丁点儿肉,我动了动那好似要石化的眼睛,站起身来,一把拿过叔叔的空碗,恰如偷得了千金的扒手,心中甚是欢喜,又给他盛了一碗鸡汤,双手奉上。然后,我便如瞅准机会的猎鹰,迅速开口:“叔叔,其实我一直有事要跟您说。”可以呀,不会是祝我新年快乐吧。”叔叔轻快地答到。“其实这只鸡是您家的,我今天下午放“窜天猴”,一不小心把鸡给炸死了,在此恳求您原谅。”说完,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又立马露出一副“已老实,求放过”的眼神,犹如被抓住耳朵的兔子,满眼祈求地看向猎人,我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叔叔。我的家人们,这个时候一脸正经地看着叔叔碗中的鸡汤。我亲爱的父亲大人,此时好似钟馗看到了小鬼,眼球都要从眼眶中蹦出来,给我两个暴栗。叔叔楞了几秒,空气仿佛如凝固了般,听不到半点声音。我感觉这时候的饭桌已然化为了一桶火药,仿佛只要一点火星,全场就会立刻爆燃。但令人惊讶的是叔叔并未生气,他舒缓了一下眉头,张了张嘴,只是打趣地说到:“如果我说刚刚吃的吐出来,那鸡我还可要得出来么?这只鸡就算我给你的压岁钱啦。”说完,大家哄堂大笑,我终于侥幸过关。窗外的烟花,此时恰好爆开,似星星点点的珠光洒满夜空。
当天晚上,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那只惨死的鸡竟然说起话来,好似在托梦给我的叔叔,要他以后在鸡圈前立一块牌子,上面写“石子牧和狗不得入内”几个大字。说完,那只鸡就恶狠狠地朝我啄过来,眼看就要啄到我的眼睛了。我大叫一声,醒了过来……事情虽然过去了几年,但回想起来,过年的“烦恼”仍历历在目,每每想起都别有一番风味。
长沙市立信中学初三2214班 石子牧
指导老师 孙寒波
(编辑:李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