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狼毫笔第一次触到宣纸时,我正陷在期中考试失利的泥沼里。数学卷子上鲜红的叉号像无数只眼睛盯着我,父母欲言又止的叹息声总在耳边盘旋。被妈妈半哄半劝拉去书法班的下午,我攥着那支沉甸甸的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中锋行笔,如锥画沙。”老师温润的声音混着墨香漫过来。我僵硬地提着笔,黑色的墨汁在宣纸上洇出一个笨拙的墨团,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邻座的老爷爷却看得认真,他皲裂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写的“宁静致远”,笔锋转折处藏着岁月的弧度。“小朋友,墨要沉下去,心才能浮起来。”他手腕轻转,羊毫在纸上走出流畅的弧线,墨色浓淡间竟有山水的韵味。
从横画开始练起的日子漫长而单调。最初总是控制不好力道,笔锋时而像受惊的鸟雀跳脱纸面,时而又像灌了铅般停滞不前。每当烦躁得想把笔摔在地上时,老师就会铺开一张曹植的《洛神赋》“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你看这笔势,像不像山间溪流?遇石则转,遇渊则沉。”它指尖划过那些连绵的墨痕,“人生哪有永远的直路呢?”
又一个雨后的中午,我专心致志的在教室临摹《兰亭序》。墨汁滴在宣纸上的声音,和窗外的雨声奇妙地融合。当我写到“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时,去除了身上的焦躁,手腕突然也有了前所未有的轻盈。笔锋在纸上跳舞,提按顿挫间,我那些郁结于心的焦虑仿佛随着墨香蒸腾而去。抬头时,才发现宣纸上的“之”字竟有了几分飘逸的神采,墨色浓处如远山含黛,淡处似薄雾轻笼。
现在,我的书桌上总摆着砚台和毛笔。每当学习压力大时,就铺开米黄色的宣纸,临一段《赤壁赋》“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看墨色在纸上慢慢晕开,感受笔尖与纸张的温柔触碰,那些躁动不安的心绪便会渐渐沉淀。有次帮同学写书签,他惊讶地说:“你的字什么时候,写的这么好了。”我又回想起老师说的“一副字,像一面镜子,你有多认真,字,就越漂亮!”
那支最初让我抗拒的狼毫笔,如今成了散心的好帮手。它教会我,人生就像一幅书法作品,要紧的不是急于完成最后一笔,而是享受笔尖在纸上行走的过程。那些看似枯燥的基本功训练,实则是在打磨心性;那些反复修改的笔画,都是成长的印记。当墨香在空气中弥漫时,所有的烦恼都会化作宣纸上的淡淡云烟,而留下的,是内心的平静与力量。
(作者 长沙市一中双语实验学校初三2316班 刘政涛
指导老师:孙寒波)
(编辑:李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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